在《如飛而去》中,我試圖捕捉一種無法言說的瞬間——既非逃逸,也非歸返,而是一種存在的輕盈轉移。畫面中的形體與色彩並不指涉具體的物象,而是承載著一種「即將消逝」的質地。這不是一場劇烈的告別,而是一種如羽毛般的離散,一種在時間與空間交界處的靜默飛行。
一、空間的詩性與非敘事性結構
此作採用非敘事性空間結構,拒絕線性時間的束縛。畫面中的色層與筆觸交錯堆疊,形成一種「浮動地景」,既無中心也無邊界。這種空間處理方式受到Gaston Bachelard《空間的詩學》(La Poétique del’Espace)啟發——空間不再是物理的容器,而是情感的生成場。畫中浮動的圓形與色斑,並非具象符號,而是記憶的殘影、意識的碎片,在視覺場域中自由漂移。
我刻意選擇芙蓉畫布作為載體,其柔韌與吸附性使顏料得以在表層與底層之間形成微妙的滲透關係。這種材質特性強化了畫面中「如飛」的質感——顏料不再是覆蓋,而是滲入,如同思想在心靈中緩慢擴散。
二、色彩與筆觸的心理動能
色彩的選擇並非出於美學裝飾,而是心理動能的延伸。畫面中大量使用中間色調與灰階過渡,避免強烈對比,營造一種「未定義」的視覺狀態。這種色彩策略參照了Wilhelm Worringer在《抽象與感情衝動》(Abstraktion undEinfühlung)中對抽象藝術的分析——抽象形式能夠承載更深層的心理焦慮與存在感。
筆觸則採取「非完成式」的策略,刻意保留筆勢的斷裂與重疊,使畫面呈現一種「尚未定型」的狀態。這種處理方式不僅是技術選擇,更是一種哲學立場:我拒絕將情感封存為完成品,而是讓其持續流動,如同飛行本身——不為抵達,只為過渡。
三、存在的輕盈與觀看的倫理
《如飛而去》不描繪具象人物,卻隱含一種觀看的姿態。畫面中的微小暗影,彷彿是一個凝視者的背影,既是畫中之人,也是觀者自身的投射。這種模糊的主體位置,回應了Maurice Merleau-Ponty對「身體作為知覺場域」的論述——觀看不只是視覺行為,而是存在的參與。
我在創作過程中反覆思考:何以「飛」?何以「而去」?這並非逃避現實的姿態,而是一種對存在厚度的重新定義。飛行不再是速度的象徵,而是質地的轉換——從沉重到輕盈,從可見到不可見。這種轉換,既是物質的,也是情感的。
四、詩意語境與個人記憶
《如飛而去》的命名源自我個人記憶中的一段無聲告別。那是一種無需言語的理解,一種在眼神交會中完成的離散。我將這段記憶轉化為視覺語言,並以詩意的方式進行命名——「如飛」,不是形容詞,而是動態的狀態;「而去」,不是目的地,而是過程的延續。
這種語言策略受到Paul Éluard與陳黎詩作的啟發——語言不必指涉具體事物,而是能夠召喚情感的共鳴。我希望觀者在面對此作時,不是尋找意義,而是感受一種「無需解釋」的情緒波動。
五、理論與情感的交界
在創作此作時,我刻意讓理論與情感並行而不互相遮蔽。理論提供我結構與語言的支撐,而情感則是驅動筆觸的動能。我相信藝術不必選邊站——它可以既是思考的場域,也是感受的容器。
《如飛而去》是一種提問:當我們不再執著於形象與敘事,是否能更接近存在的本質?當我們允許自己如飛而去,是否也能在輕盈中找到重量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