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夢幻風景21》創作理念

· 許國鈺的創作理念與繪畫觀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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夢幻風景21 97x145.5cm 芙蓉畫布/油畫 2023年


《夢幻風景21》
尺寸:97x145.5cm|媒材:芙蓉畫布/油畫|創作年份:2023

在《夢幻風景21》中,我試圖開啟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視域,讓風景不再只是自然的再現,而是情感、記憶與思辨交織的場域。這幅作品並非描繪某一具體地景,而是以「風景」為語言,探問觀看與存在的界線。它既是心象的投射,也是理論的試煉場,將詩意與哲思交織成一種可居住的模糊空間。

一、風景的重構:從再現到生成

傳統風景畫多以透視法與光影模擬自然空間,《夢幻風景21》則選擇打破這一框架。畫面中多重太陽/月亮的出現,挑戰了單一光源的邏輯,也暗示時間的非線性。水面與天空交錯反射,形成一種「鏡像的迷宮」,觀者難以辨識上下、遠近,彷彿進入一個由感知生成的空間。

此種空間處理,呼應了現象學對「知覺場域」的理解——風景不只是外在物,而是主體與世界交會的痕跡。MauriceMerleau-Ponty曾言:「我們不是在觀看物,而是在物中觀看自己。」此畫正是對此命題的視覺回應。風景在此不再是被動的背景,而是生成性的存在,觀者的凝視即是風景的誕生。

二、色彩與符號:情感的語法

畫面中出現大量圓形色塊,有如漂浮的意識碎片。它們既非具象物,也非純粹裝飾,而是情感的節點。黃色、粉紅、藍色的圓形,與樹木、水面交錯,形成一種「非語言的語法」,讓觀者在視覺節奏中感受情緒的波動。

這種色彩運用,部分受到Kandinsky「內在必要性」理論的啟發。他認為色彩與形狀能直接作用於靈魂,而非透過理性解釋。我並不全然接受其神秘主義,但認同色彩作為情感載體的潛能。圓形在此既是宇宙的縮影,也是心靈的呼吸,象徵著循環、完整與不斷生成的可能性。

三、芙蓉畫布與技法:媒材的語境

此作使用自製芙蓉畫布,其塗層配方經多年調整,具備柔韌與吸附性,能承載多層次的油彩堆疊與渲染,使色層如地質斷面般顯露,暗示時間的積累與侵蝕。

媒材不只是技術選擇,更是語境的生成。每一次渲染與覆蓋,都是對「可見/不可見」的辯證。這也回應了Jacques Derrida對「痕跡」的思考——畫面不只是呈現,而是記錄消逝與生成的過程。芙蓉畫布的纖維結構,讓顏料的滲透與停留成為一種時間的書寫,既是物質的承載,也是記憶的存檔。

四、詩意與個人語調:風景作為心象

《夢幻風景21》並非夢境的描繪,而是夢境的結構。它不講述故事,而是製造一種「可居住的模糊」。畫中的樹木,有些孤立、有些交錯,如同記憶中的人影。水面既是鏡子,也是裂縫,讓觀看者在其中游移。

我傾向將此作視為「心象風景」——它不屬於某地,而屬於某種情感狀態。這種狀態可能是等待、懷念、或單純的靜默。它不需解釋,只需被感受。詩意在此並非修辭,而是觀看的方式,是在模糊中找到安定的能力。

五、觀看的倫理:不確定性的容納
在當代影像充斥的語境中,繪畫的慢與模糊,反而成為一種抵抗。《夢幻風景21》不提供明確的敘事,也不強迫觀看者進入某種情緒。它容納不確定,並邀請觀者以自身的經驗進入。

這種開放性,呼應了Gaston Bachelard對「空間詩學」的理解——空間不只是物理維度,更是情感的容器。畫面中的每一個圓形、每一棵樹,都是可能的入口,而非終點。觀看者的凝視,成為風景的延伸,作品因此不斷生成。

六、時間感與記憶層次

畫面中的多重光源,暗示時間的疊加與非線性。黃色的太陽、粉紅的月亮、藍色的光球,並非自然的再現,而是記憶的層次。它們象徵著不同的時間片段,在同一畫面中並置,形成一種「時間的厚度」。

這種時間感,呼應了Henri Bergson的「持續」概念——時間不是線性的流逝,而是質的延展。畫面中的光源彼此呼應,讓觀者感受到時間的多重性。記憶在此不再是過去的殘影,而是當下的生成,與觀看者的凝視共同構築。

七、風景作為哲學場域

《夢幻風景21》不僅是繪畫作品,也是哲學的場域。它探問「何謂風景」:是外在的自然,還是內在的心象?是物質的呈現,還是情感的生成?這些問題並無確定答案,但正因如此,風景才得以成為思考的契機。
在此意義上,作品延續了現象學、美學與解構的脈絡。它既是對傳統風景的挑戰,也是對觀看方式的再思。風景不再是被動的物,而是主體與世界交會的痕跡,是情感與理論交織的場域。


《夢幻風景21》是一次對風景的再思,是一次對觀看的邀請。它不屬於某一地理,也不屬於某一語言,而是屬於每一個願意停留、願意感受的心。作品的詩意與理論性並存,既保留情感厚度,也開啟哲學辯證,使風景成為一種持續生成的存在。